这一宿的寒园,可谓是兵荒马乱。院中长灯不灭,整个院子都被掌上了灯,亮如白昼。平日里并无人登临拜访寒园,今夜人来人往像是要把门槛踏破。

    事后,许多人回忆起这一天的经历来不禁心有余悸,如劫后余生。

    先是太医院里当值的御医、吏目、医士尽数被沈将军一道急令召来,各自给林青宜过了诊,在沈宵河灼灼的目光中,硬着头皮道自己医术不精,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那些正直休沐不在宫中的太医也被青翎军从被窝里捉了出来,不由分说提溜上马,策马狂奔,纵马长街,将人“请”到了寒园。

    青翎军骁勇善战,惯来以勇猛精悍出名,平日各个都是战场上杀敌的铁血男儿,寻常百姓见了都要高呼一声军爷好英姿!天知道他们手脚没个轻重,那些被捉来的太医们在马背上被颠得面如菜色,叫苦不迭,又屈于沈将军在外的威名,忍气吞声,软着一双腿,战战兢兢的给床上唇边血迹斑斑、面若金纸、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探过脉,这一把不要紧,各个本就惨淡如菜色的脸色遽然惊变,在沈将军飞来的眼刀中,唯唯诺诺,低眉顺眼:“下官无能!下官无能!将军饶命啊!”

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,还有若有若无残留的麝香味,诸位太医资历最浅的也有不惑之年,如何不明白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?

    众人心里都猜想,只怕是沈将军只顾自己那二两肉逍遥快活了,一个没收住把人玩过了火,如今见人半死不活又生了悔意!

    只是碍于沈将军凶名在外,众人唯恐被削了脑袋,此时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,十分惶惶惑不安的聚成一小撮,如同受惊的鹌鹑,不敢抬头,一个劲盯着地面像能看出花来。

    看到诸位太医束手无策,沈宵河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大发雷霆,他的表情很奇怪,像是在笑,但是又有些太生硬了,反而像是在暴怒的边缘又被自己强行镇压了下来,他似笑非笑的问道,“你们那是什么样子,意思是,救不了么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大家伙面面相觑,你推我搡,终于有个倒霉蛋被搡的往前一步,那人哭丧着脸,“沈将军,此人脉虚无力,气血凝滞,经络不通,似奇毒缠身,内灼外寒。奇毒不解,加之,这位公子前些日子怕是受了内伤未曾痊愈,故方才呕血难止,如此一来神损形伤,脏腑心肺只怕是也不好了!这、这、这,如何救!”

    “内伤未愈?神损形伤?不好了?”沈宵河坐在床边,擦掉林青宜嘴边的血迹,古怪的笑了下,“他应我说不会害了你。原来,那一百鞭,到底还是伤及你性命了。你从前,明明……怎会如此孱弱。”

    众人神色各异,屋内一时寂静,忽然有个姑娘推开门跌跌撞撞闯了进来,守卫一时没拦住,便叫这姑娘扑到了床边,那姑娘正是红枝,她看着床上无知无觉奄奄一息的林青宜,又哭又叫,“王爷把我屏退,不让我来打扰,我只道是寒园终有一日能够飞黄腾达,我以为你得了王爷青眼日子便能过得好些,不叫别人欺负了去,却不想,原是沈将军也在,他们二人,竟丝毫不顾念你身子,你、你如何受得住……如今,死了也好,死了你也能清净……”

    众人心中暗暗吃惊,竟是摄政王与沈将军一齐将人弄成这般模样?!

    的确,此时虽不见摄政王踪影,但这可是摄政王府。只是,竟看不出,这二人平日里衣冠楚楚,在床事上却有如此癖好,这沈将军孤家寡人无妻无妾难免变态,摄政王那厢有家室的还这么就约摸有些畜生了……

    众人不由得胆战心惊唯恐被灭了口,正要去看沈将军是何种情态,岂料,沈宵河听着红枝的话,一晚上的火终于压不住,他勃然大怒,看着哭哭嚷嚷的红枝,“你这贱婢!谁死了?!不会盼好点吗!主子也敢胡乱咒!”

    红枝抹着眼泪,“我盼好有何用,您与王爷不高抬贵手我便是再盼好又有何用!”

    众人心道,好姑娘,这话如何能说?这下惹恼了王爷,怕是全尸都不留。

    果真,沈宵河恶声道:“来人,把这贱婢拖下去打……”

    沈宵河话没有说完,床上传来动静,只见林青宜胸口起伏,哇一下,竟又是一大口血喷出,“止血!止血啊!止血你们也不会吗!”沈宵河怒极。

    众人手忙脚乱,倒是没人顾得上红枝的死活了。

    “我为他施了金针,暂时可以止住气血逆行,只是,他受损的是心肺,这无可逆转。”房当归施了针,合上药箱道。

    沈宵河盯着他看,眼底闪过冷然的幽光,“你既有如此医术,定然也有办法救他,对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