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林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装着的馒头，低着头一边走，一边咬了一口。
馒头很小，已经冷掉了，薄而劣质的塑料袋内壁捂出的水蒸气化成的水，顺着周林骨节分明的手指流向手背，水珠透明。
一辆轿车停在路边，从车里下来几位衣着光鲜亮丽、打扮时髦的年轻人，有男有女，他们白皙精致的脸庞上，洋溢着显眼的蓬勃活力和生活无忧的餍足感。
急匆匆往前走的周林差点撞上了那伙人，他嘴里嚼着无味的馒头，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他们，低着头连忙改变了前进的路线，为那群年轻人让路。
经过那一群正在聊天的年轻人的时候，周林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，得知他们是一群刚刚毕业的大学生，给其中一个人过二十二岁的生日。
二十二岁啊。
周林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句。
是正正好的年纪，不管干什么都是刚好。
但对于他自己来说，好像又没什么不一样。就像刘维军说的，二十二岁的他，和二十六岁的他，都是一样的狼狈没用。
不过周林心态好，他才不去整天琢磨那些有的没的给自己徒增烦恼，人家年轻人和他也没什么关系，他如今每天干好几份工，收入对他来说还不错，不仅能覆盖掉奶奶的医药费，出去自己的日常开销，还能结余一些给奶奶买点好吃的好喝的。
奶奶过得好，他心里就感到很幸福，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。
嘴里的馒头嚼着嚼着返出几丝丝甜味，周林一口吃掉剩下的半个馒头，习惯性地把塑料袋团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。
出门在外的时候周林总是习惯把垃圾塞进自己的口袋，回到家了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把存起来的垃圾掏出来扔掉。
是因为几年前他刚来大城市，从商店买了个包装面包果腹的时候，面包包装袋不小心掉在地上，而他一时没有注意到，专心吃着面包，被一个戴着眼镜的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叫住，当着很多人的面指责了他随地乱扔垃圾。
被叫住的时候周林完全是懵的，因为他没想到那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会和自己搭话，所以当他意识到年轻人严厉的语气是在叫他的时候，愧疚和茫然充斥了他的大脑。
那个年轻人说：“喂！我都叫了你好几遍了，还装作没听到，怎么脸皮这么厚呢！乡下来的外地人就是没素质，那里那么大的垃圾桶就当没看到，随地乱扔垃圾，我们这大城市可不是你们乡下那么不讲卫生！”年轻人毫不掩饰地眼带嫌弃地看了好几眼周林陈旧的穿着。
因为叫了周林好几遍，年轻人的耐心被耗光，说出的话就带了几分私人情绪，他还特意提高了音量，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，向着他们俩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。
这些目光就像一根根针一样扎进周林的皮肤，他下意识地佝偻了背，对那个姿态甚高的年轻人道歉：“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，我不是故意乱扔的，我只是没注意到袋子掉在地上了。”
说着他连忙从地上把包装袋捡了起来，揉成一团握在手心，仿佛这样就没人能看到那个包装袋。
年轻人见注意到他们的行人慢慢变多，于是便装作宽宏大度的样子摆摆手：“哎呀，你向我道什么歉啊，以后别再乱扔垃圾了。”
感到难堪的周林的大脑完全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，只能凭着本能低头不断道歉，嘴里说着“不好意思”和“谢谢”。
好像能够得到那个年轻人的好脸色和原谅，是上天的恩赐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