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上元节当日,许知守特地推掉外务,中午设下家宴,还叫听叔亲自跑了趟许光尘的曦和园事无巨细的叮嘱了一番。

    许流深即将出阁,如无意外,这将是她在宰相府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。

    许光尘努力暂时放低成见的最好结果,也不过是完全无视主动跟他说话的许流深而已。

    “小气鬼,喝凉水。”许流深撇撇嘴,转身又跟丫头们说笑去了,只要一想到晚上她可以去吃妈妈亲手做的汤圆而许光尘不能,就对哥哥充满了同情与宽容。

    丫鬟布好菜,将三人杯里都满上酒水之后便躬身退下了,许知守清清嗓子,和蔼道:“晚上的宫宴为父不能缺席,只能将今日家宴设在中午,也没通知旁系那些姑舅,就为父与你兄妹三人过个上元节。”

    “本来宫宴也该带你们去走动走动,特别是阿深,只不过依着宫中规矩,新人大婚前一整月不得见面,会冲了喜气,阿尘,你晚些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我可不去,爹,前几日跟您说过了。”许光尘掂着酒杯,“往年各个时节您一忙,大家各过各的不是挺好么?”

    “参加宫宴的女子我看不上眼也招惹不起,不去。”

    “阿尘!”许知守皱起眉头。

    “算了算了爹,”许流深赶紧打圆场,瞟了许光尘一眼,他一副“爱谁谁”的狗德行,“以后我有机会多结交一些别家小姐,有合适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。”许光尘白了她一眼,还想说些什么,话到嘴边顿了顿,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许流深对着爹扮个鬼脸,三人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过节已经十分难得,就先不要纠结那些还没边儿的事儿了。

    “行了,”许知守发了话,这顿饭无论如何也得好好吃完,“今日是团圆的日子,其他的暂且放一边。”

    三人不咸不淡的吃着,自斟自酌,许流深和许光尘都分别同父亲时不时喝上一杯,有问有答的说几句,通常不超过三个回合。兄妹两人之间却恍若隔墙,全无交流,毕竟积怨已久,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,许流深也暂时不想去碰这钉子。

    到汤圆端上来时,三人都已微醺。许知守端着汤圆,不知记起了什么,脸色更红了,叹口气说道:“我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这许多年,虽然衣食无忧,爹还是时常觉得亏欠了你们,就说这寻常不过的汤圆,一时间竟记不起上次与你们一起吃,是、是个什么情景了。”

    许光尘无所谓笑道,“早八辈子以前了吧,爹你是国之栋梁,是做大事的人,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何足挂念,你说是吧?”

    “阿尘,阿深,爹知道你们心里有怨,从小不似别家小少爷小千金,有爹娘疼宠着,爹日日为朝中事务奔忙,错过了你们的许多过往,你们变成今天这样,爹难辞其咎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呵,爹,我那抛夫弃子的娘呢?她才是罪魁祸首吧。”许光尘抹了把脸,“当年她到底为什么丢下我们就跑了?您还是不肯说?”

    “不许问。”许知守盯着碗里汤圆,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。

    不许问不许问不许问,多少年了,只要他们问到母亲走的事,许知守就是回这一句。

    许光尘也懒得再问,他的印象里,从来就没有母亲这号人,单有一名头,却是虚位。

    父子俩无话这空当,几巡下肚的许流深头脑一热,端起酒杯朝着许光尘晃晃,“哥。”